入夜。
二皇子府邸。
“殿下，这就是今天夜间发生的事情的全部了。”
一名黑衣人半跪在地恭敬的禀报。
案首上坐着一名身材挺拔的青年，五官硬朗，尤其是一双眼眸格外的冷厉和威严。
他便是当今二皇子，梁王苏毅。
“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皱着眉头一挥手，等黑衣人下去了，方才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
“殿下，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未必可惜。”
屏风后转出来一名儒雅和尚，此时微笑说道。
“哦？万先生此言何意？”
“如殿下所见，当今太子懦弱，甚至向陛下提出了退位让贤，这样的太子活着自然比死了更有价值。但若太子死了，太子反而还未确立，其他几位也是会全力竞争的，对殿下而言反而没有了优势。”
苏毅闻言，默默点头，突然冷笑道：“我那皇兄也是废物，明明有着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出身，父皇和皇后的宠爱，却偏偏不自强，坐视我们几位做大到如此程度。”
万先生笑了笑，道：“不是所有人都对皇位感兴趣，观太子行事，恐怕就是此类了。”
苏毅冷冷道：“出生在皇家，由不得他。”
他要真的有雄心，你还有机会坐在这里？早就去就蕃了！
万先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轻声道：“按照我们的步骤，如今朝中也该出现一些风向了，殿下可以通过此事博取一些人望，同时也能看清谁是友谁是敌。”
苏毅迟疑了一下，道：“只是……父皇那边……”
万先生胸有成竹道：“到时候舆情汹汹，陛下就是不同意，难道还能违逆众意么？”
闻言，苏毅放心的笑了起来。
但到了第二天，他笑不出来了。
关于四极殿中的事情就传遍了朝中上下。
好似街边的愚夫愚妇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在那里光明正大的议论。
轰！
苏毅一脚踢翻案几，表情愤怒道：“这消息不可能传播的如此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人在推波助澜暗害我！”
他眼神赤红，本来有利的局面变成现在的危机四伏，而他甚至连是谁动的手都不知道！
万先生坐在角落，开口道：“殿下，为今之计是尽快思考一个保全自身的办法。”
他的面色同样不好看。
按照他的谋划，这一次的消息只会以类似于秘闻的方式在私底下传播，大家都会心照不宣。
获得了这个消息的人自然而然会站队、会降低对太子的评价。
可是现在。
这个消息被某些人有意的大肆宣传，性质就变了。
这可能给朝中大臣一个二皇子准备取太子而代之的信号。
位高权重者难免会有不喜。
而且朝中几个擎天玉柱可都没有发声，急迫进取的二皇子前途未卜！
“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了坑！究竟是谁有如此高明得手段？三皇子？亦或者七皇子？”
他皱着眉头。
对方的手段很简单，就是阳谋，春风化雨一般他们却抵挡不住！
在对皇储之位还没有万分把握的情况之下发起总攻，这种事情实在是再危险不过了。
“万先生有何教我？”
苏毅深吸一口气压下慌张和愤怒，转头问道。
他可是知道自家皇帝老爹多器重大哥，小偷小摸还好，如今这样明着来，他会万劫不复的！
万先生垂眉思考了片刻，豁然抬起头，道：“如今只有短尾求生，死中求活了……殿下只需……”
苏毅越听面色越是苍白，失神的跌坐在地。
同一时间。
各种波澜开始在朝野蔓延。
当朝宰辅的府邸——张府。
张紫阳年过不惑，正是一个政治家精力和智力最成熟的时候。
他眉宇中蕴着一抹紫气，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奏章陷入了沉思之中。
“家主，次辅高大人前来拜谒。”
张紫阳提起笔批注了几下，淡淡道：“请高大人进来吧。”
不一会，一名身材富态，面貌和蔼的中年便走了进来。
高恭看了看张紫阳面前的案几，还有堆积如山的奏章，微微摇头，道：
“张宰辅啊张宰辅，你这都快嗜政如狂了，将奏章带回家里批阅，可知士林会如何看？”
张紫阳不答，等手中的奏章批注完成，方才冷冷道：“怎么看？他们想怎么看怎么看！这世间事总归是要有人做的，若是跟他们一样整天坐而论道，不务实事，这乾阳迟早要完蛋！我便是要他们看着！”
高恭暗暗摇头，叹道：“此非存身之道。”
张紫阳嗤笑道：“我张紫阳当初不过有茅屋一栋，如今僮仆上千，宅邸连绵，这份富贵存身还不够么？”
高恭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争执，归根结底，两人不是一路人，转而道：“如今朝中的风波你可知道？”
张紫阳冷冷道：“如何不知？一群想着获得从龙之功、不惜扰乱家国社稷的阴险小人罢了。”
高恭眼睛一眯，淡淡道：“你，打算支持太子？”
张紫阳毫不相让道：“太子再是不堪，也不过是小过，与之相比更换太子带来的大变可能致命！国本岂可轻动？你可曾想过天宁陈兵寒武关是为了什么？”
高恭沉默片刻，他摇摇头道：“可是对我来说，一个贤明的太子也是国家根本之一，首辅大人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
说完，他一拱手，转身离开。
“哼！满嘴家国社稷，心心念念得却是家族生意。”张紫阳冷笑一声，眼神轻蔑。
他敲了敲桌子思忖起来，对于他来说，太子和皇帝怎么样其实无关紧要，哪怕是个没有主见的傀儡只要支持他的变法，他也会供起来。
这样来看，一个懦弱没有主见喜欢玩乐的未来主君反而是一件好事。
“这一次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休怪老夫无情。”
大堂内回荡着冰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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