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宿命对决

层层警察将这栋小小的居民楼围得水泄不通，警车环绕。方圆所有居民都被警方疏散。

梁教授、陈国良、谭霖等专案组的人，青塘镇当地的局长、副局、警监，还有上头下来的部级干部，军方人士。此刻全部汇聚在一起，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紧张激动的神色。

“百宝山，你已经跑不掉了。请马上束手就擒。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连续不断的喇叭声高喊。

而作为回应的是，楼上凄厉惨叫的女声，然后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被几个男人从阳台上扔下。

几个男人身后，是冷血的百宝山用黑黝黝的枪口指着他们。

砰！随行的法医上前检查，摇头叹气。伤亡人数又加一。

在场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高叫的喇叭声停了。

指挥室里，激烈的讨论。

“他起码挟持了整栋楼七十个人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强行攻入的话，人质安全得不到保障。影响性质恶劣。”

“狙击手布置好了，但他不会轻易露头……”

“谈判专家？梁教授不就是吗？”

“别搞笑，你和他谈判……纯扯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百宝山在楼上发话了。

“下面的人听着，让林焕峰一个人和我上来谈谈。”

谭霖眼里透着古怪，所有人望向了他。谭霖解释道，“一个小孩，现在重伤躺在救护车里，马上送医院了。”

“那绝对不行！”梁教授断然否决，“让那些媒体记者看到我们把重伤的小孩交到杀人犯手里，只会显得警方无能纵容犯罪分子，造成的舆论压力可想而知！”

其他人无一不点头赞同，这根本不现实。更何况，百宝山这个要求是多么的荒诞不经，仿佛就是在嘲笑挑衅警方。

“十分钟已到，你们没有听我的话。这是后果。”

传来一声枪响，一具发福的中年男性尸体重重砸在地上，也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十分钟后，没有听我的话，我再杀一个人质。以此类推。”

百宝山就平常说话，仿佛杀人就是在杀鸡一样，没有半点不自然。

林焕峰躺在白色救护车里，身上血迹得已经得到清理，伤口初步处理。

他自己的衣服已经破烂得不行，披着不知道谁的衣服。

百宝山的每一字都清晰地落在他耳朵里。

失去的那段时间记忆如潮水用来，毛四脑汁脑浆爆裂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林焕峰喉咙火辣，食物从胃部蠕动到了喉腔，直作呕。

良知告诉他，他得去见百宝山，否则有更多人会丧命。

可理智告诉他，他过去就是死路一条，没必要为了别人命送掉自己命，你又不是什么圣人？

就在林焕峰内心挣扎之时，十分钟很快过去了。

百宝山看了看表，眼神扫过一众人质。有的人吓得大小便失禁瘫坐在地。

百宝山目光停留在一对母女身上，母亲紧紧抱着七八岁的女儿，女儿眼里闪烁着泪光，全是害怕。

母亲安慰着她，“没事的没事的，闭上眼睛，很快就会过去的。”

百宝山缓步走向母女，粗暴地推开母亲，拉起女儿。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干着禽兽不如的事情。

母亲撕心裂肺，就要扑上来护住幼小的女儿。“不要，不要动我的女儿！”

“聒噪！”百宝山一枪结果了母亲，死的时候，母亲还保持着要护住女儿的姿势。

其他人畏缩地蹲着，默不作声，安静得可怕。

嚎啕的哭声响彻在楼上，每个人心里都在滴血。

转瞬间，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是一对母女。尤其是看到女儿的惨样，只要是个人都会感到心痛。

尤其是挨得近的警察，对百宝山都仇恨激增。

“让我们杀进去吧。”许多警司警督主动冒死请缨。但都遭到严辞拒绝。

此刻的林焕峰，在救护车里再也躺不下去了。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那个小女孩本应该有美好的童年，应该会和自己一起上着高中生活，为恋爱而苦恼，在枯燥的学习生活里苦中作乐。

可现在，她什么也没了。只有被欺辱前的嚎啕大哭回荡在林焕峰脑中。

林焕峰起身，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下车。

然后，头也不回地越过警戒线。等到警察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别进去，回来！”谭霖在警戒线外大声劝阻。

无视谭霖的话，林焕峰走进楼房。

无论是新人警察，还是老牌警官，甚至是梁教授，都对着林焕峰的背影生出真诚的敬畏。

谭霖还想跟进去，在接近楼房门口时，一串子弹打在了谭霖脚前，警告意思无比明显。谭霖就算再想进去，只能无奈退下。

梁教授感慨道：“初生牛犊不怕虎。”

“让狙击小组和防暴队做好准备。”

“你终于来了，请坐。”百宝山将79式冲锋枪挂在肩膀，腰间挂着MK2手榴弹，背后绑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格洛克17从不离手。

林焕峰坐在小方凳上，眼睛却连百宝山看都不敢看，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百宝山脱下黑色大衣。摘下鸭舌帽，取下黑色口罩，露出那副烧焦骇人的脸，脸上都是烂肉。头发稀稀疏疏。

见林焕峰这幅模样，百宝山满是失落。

“侠客，伪装得真深。当年有幸见过你的出手，我印象深刻。难怪你的语气我听上去那么熟悉。”百宝山似乎看出了端倪。

“侠客？”林焕峰重复掂量这两字，一小段记忆竟然凭空插入。

“专属武器？那肯定选剑啊。”

“小盈，你知道吗？我最喜欢是就是剑，要当一个侠客仗剑走天涯。”

寒风凛冽中，一道光芒闪过，一人捂住血流翻涌而出的脖子问道：“你……是谁？”

“侠客。”

杀人者在地上用剑刻上“侠”字，潇洒仰天离去。

很显然，这不是林焕峰的记忆。只有可能是阿毛，就是说阿毛是侠客。

“小盈，小盈。”林焕峰几声呼唤，小盈没有回应。

林焕峰只能露出人畜无害的表情，“侠客？我不知道。我希望你放了这些人，他们是无辜的。”

百宝山冷笑，反派永远死于话多。但他做事永远是干净利落。

“七年了。侠客消失了七年。既然你还要装，那就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百宝山麻利地扣动扳机，林焕峰仓皇倒地，躲过这毙命的一枪。

这一声枪响，让外面的人把紧张提到了嗓子眼，心弦绷得邦邦硬。谭霖作好了随时冲进楼房的准备。

普通人，怎么可能躲得过这必死的一枪。只有常年刀剑饮血的人，才对危险有如此嗅觉，提前作出反应。

百宝山玩味地盯着，“你还敢说自己不是……”

林焕峰抬起头，乖张的笑容配上猩红的眼珠，血丝塞满了整个眼球。浑身气质变得凌厉盛人。

“没错，我是。”林焕峰把百宝山接下来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听到确切答案的百宝山屏住急促的呼吸，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

道上所说，十大杀手。这所谓侠客，就是其中之一。只闻其名，不见其貌，未曾想这么年轻。

侠客的故事在道上流传甚广，为人刚正，死在其手下多是大奸大恶之徒。头戴红狐面具，剑出必饮血，会在尸体旁刻下一个正楷“侠”字。

十大杀手中，已去其二。侠客多年没有消息，故现在公认的是七大杀手。准确的排序是一罗刹，二广目，三残阳，四通天手，五地龙，六影子，七鬼煞。

各各本事通天，在警方的悬赏金额过百万。

百宝山贪婪地咽了口口水，想取代这些王牌杀手很简单。那就是亲手杀了他们，拿着他们的头颅在暗网里公示。

而此刻，就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侠客手无寸铁，自己多来几枪就。

可林焕峰早就看穿了百宝山的小心思，冷言道：“你确定逃得走吗？”

百宝山心里一沉，确实。杀了侠客又怎么样，取而代之又怎么样，自己走不出去，一切都是空的。

“我可以让你毫发无伤地走出去。”

林焕峰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在大叫“不可以”，现在“林焕峰”气恼地让其滚蛋。

这一语戳中百宝山的软肋，他心动了。但戒备心很重，他不相信林焕峰会帮他。同时，他也想不出林焕峰可以怎么帮他。

“记得那次在经纬吗？我的特异功能不仅能给自己用，还能给别人用。”

百宝山眉尖掠过喜色，真是如此的话，要逃出去实在太简单了。

“那快点。”百宝山顾不得那么多了，再拖下去他是真的要命丧于此。

“你往那边站一点。”

林焕峰开始有模有样的“施法”，嘴里碎碎念叨。

百宝山攥紧手枪，只要林焕峰有任何古怪的举动。他将会毫不留情。

林焕峰靠近百宝山，在他天灵盖上指点，游荡在他周围“布阵”。

要是换其他人，百宝山是不会信这种事情的。可这自己真实目睹过，就不由得信了。

游荡在百宝山后背时，林焕峰气势一变，突然暴起，抱起百宝山的身躯朝窗口倒去。

百宝山马上意识到危险，手枪对着林焕峰就要扣动扳机。

“妈的！敢耍老子！去死！”

千钧一发，电光火石之际。窗外一颗CS/LR4A型7.62毫米口径狙击步枪子弹击碎窗户玻璃，侧面击中百宝山的太阳穴，留下深邃的血孔。

百宝山手上的动作噶然而至，扳机始终没有扣下。

他死前却再笑，靠着顽强的生命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死在你手里，不亏了。”

“这里1号狙击小组，确认目标人物已被击毙。重复，确认目标人物已被击毙。”

“这里是指挥室，收到收到。”

“防暴组跟上。”

所有的警察听到无线电里的声音，全都松下一口气。互相安慰，表情沉重。

房子里，拥挤着近七十人，在巨大的压力解除过后，很多人放声大哭，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