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妮一下扑在吕轻尘怀中。
这多年以来所受到的委屈都在这一颗尽皆爆发出来。
她止不住的哭泣，声音都开始变得哽咽。
吕轻尘叹了口气，轻轻在姜妮背上拍着。
直过去了很久，姜妮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吕轻尘在与裴南苇汇合之后，便寻了一处凉亭歇息。
自从靖安王府出来之后，裴南苇便说要在吕轻尘身边做一个侍女。
吕轻尘也并未介意，便让她跟着。
如今兄妹相见，曹常卿与裴南苇也没打扰他们，等候在凉亭之外。
而吕轻尘与姜妮，则是互相在讲述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尽管姜妮已经听曹常卿讲过一遍了。
但如今听吕轻尘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而也因此，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大，很多地方都未曾去过，很多美景都未曾见过。
她不由得对这个哥哥十分认同，甚至已经有了些许依赖。
毕竟，这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又过了半晌。
曹常卿带着食盒还有酒水前来。
“太子殿下，多日未见了。”
曹常卿一丝不苟的摆好食盒，这才开口。
他将之前的时间都留给了姜妮和吕轻尘。
“师父和我这般客气作甚。”吕轻尘摆摆手。
曹常卿什么都好，就是这心中的执念太深。
甚至姜妮说出曹常卿见她第一眼便行大礼，吕轻尘都没有半点意外。
“那我就斗胆了。”
曹常卿轻笑起来，在吕轻尘身前坐下。
这个太子，他越看越是喜欢。
如今非但能够独当一面，更是让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调集那些西楚遗民。
想来，等到落子太安城后，也能够含笑九泉了。
两人寒暄几句，互相问过近况之后。
曹常卿便开始说起了自己现如今的布局。
吕轻尘只是听着，时而皱眉，但却并没有发表意见。
自己这个师父是驴脾气，劝说是不管用的。
倒不如等到他落子之时，自己前往太安城便是。
“轻尘，我听到你昔日言儒士当意气，不知道你的理念是王道还是霸道？”
曹常卿给吕轻尘满上酒，笑着开口。
王道之说，乃是“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霸道之说，则是与武道对立，讲求的是以武服人。
他这既是打算问问吕轻尘内心所想，也是想要引导他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
“理念？”吕轻尘有些不解：“我的理念不是霸道也不是王道，正如我当日所说，随心所欲，这难道不成理念么？”
曹常卿摇了摇头：“自是不成理念，想要随心所欲，你也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比如某方面有所建树，亦或者武力过人。”
“但这些，却终究逃不脱王道与霸道。”
“懂了，”吕轻尘点点头：“那师父觉得王道与霸道区别如何？”
他知道，曹常卿说这些，是想要给自己传道。
并非是什么将自己的理念强加给吕轻尘，而是要给他讲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从而让吕轻尘更加快速的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曹常卿道：“义利王霸，先朝诸贤未能深明其说，而今离阳一统天下，收拢天下人才到上阴学宫。”
“先是上阴学宫两位祭酒辨析天理人欲，后有姚卢朱三家各执一词，才算水落石出，使我辈读书人不至掉坠云雾中。”
“袁鸿鹄以醇儒自居，尊王贱霸，贬斥义利双行王霸并用，认为这等事功心态，只会毁去儒家根基，最终弃王道而尊霸道，继而堕入法家之霸术。”
“但实则，王道有王道的好处，霸道有霸道的强横，若能经世，义必有利，若可济民，道必有功，因而霸固本于王！”
“正如我之道，也是王道霸道并行，如此才能济民安邦。”
曹常卿的传道，传的不是什么功法路数，却是治国之道。
到了吕轻尘这般程度，在武力上已经没有他要去教的东西了。
今日选择这般说，也是吕轻尘这一路走来太过凶戾。
修罗场上过，难免会被戾气影响。
“师父说的是，但而今大业未成，说治国安邦有些为时过早。”吕轻尘淡然开口。
对于曹常卿所说，他自然是早就清楚。
而且，也早就选择好了自己的道路。
非是王道，也非霸道，而是真正属于他的。
狂儒之道！
何为狂儒？
便是抛却那些酸腐的儒家理念，真正走出属于自己的儒道之路。
不过。
今日曹常卿所说，也足够让吕轻尘醍醐灌顶。
王道从义，霸道从利。
读书人胸中要有正义，更不能被酸腐污浊。
想通了这一点后。
他自身的浩然正气又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说不清，道不明。
却是让吕轻尘整个人更显得飘逸出尘。
这是心灵与意志的升华！
“不早了。”曹常卿意味深长的看着吕轻尘。
仅仅从吕轻尘身上气息的变化，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想说的东西吕轻尘早就明白。
如此，他便也可放心：
“如今天下局势纷乱，距离收官的日子不远了。”
吕轻尘微微一愣：“还有多久？”
他知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这天下多了许多变数。
但看曹常卿的神态语气，似乎过不了多长时间。
“少则三月，多则三年。”
曹常卿也未曾隐瞒什么，他等这一天已经太久。
“是否有些仓促？”吕轻尘再度开口。
按照原著当中，曹官子收官，可是还有好几年时间。
即便如今天下气运动荡，也有些太急了。
曹常卿却道：“不急，有你便够了。”
这话说的平淡，但他眼中却是有一抹难以抹除的死志。
吕轻尘无奈叹了口气。
自从当年西楚灭国之后，只怕曹常卿就已经觉得这人间了无生趣了吧？
如今自己展现出了近乎无敌的实力，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看来事情，果真都有着两面性。
曹常卿站起身来，朝着吕轻尘深施一礼：
“姜姒公主便留在你身边了，公主乃是不可多得的先天剑胚，想来日后也能入陆地神仙。”
“一门双陆地，即便无法让大楚重回昔日鼎盛，也能成功复国。”
“罢了。”吕轻尘摆了摆手：“你若想做去做便是，但若你认我这个西楚太子，就答应我，余生为大楚相国，不得寻死！”
曹常卿整个人愣住。
良久。
已然是泪流满面。
“罪臣曹常卿，定不负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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