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殿内只留下朱元璋一个人。
他快步坐回自己的位置。
朱元璋顿了顿，抬手，将长桌上那一份宣纸盖过去。
可过了几秒，却是又没忍住，再次翻起。
他捏着毛笔，一笔一划的将湘王朱柏的名字往上添着。
但那年份却是怎么也落不下笔。
他的十二子，朱柏。
应是这些人中，性格最为刚烈勇武的。
细细往下数，这孩子的脾性，倒是和他年轻时，有些相像。
那金榜怎么说来着，朱柏二十八载便出事了？
难不成，是在战场上牺牲？
他确实是有心思，在朱柏加冠过后派他去平乱。
难道又是他自己造成的儿子死亡？
一个个问题在朱元璋脑海中浮现。
他紧紧攥住了双拳。
……
湘王朱柏府邸。
金榜消失后，先是陷入了一片死寂。
刚刚还在说着，谁能想到，今天金榜上的名字，还真的是湘王。
片刻后。
‘啪！’
极品的狼毫，在朱柏手中生生的被掰折。
一些木刺扎进手指皮肉之中，也不管，只是越发紧的攥住拳头。
下一刻。
朱柏额头上青筋暴起，直接将手里的断笔摔在地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我？”
他的声音微颤，言语中满是不可置信。
朱柏看着桌上刚刚罗列的名字。
深深的吸了口气，几秒后。
他桌上的宣纸揉成了一团，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是假的，肯定是假的。”
“哈哈哈，你个贼老天！”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本王。”
“本王还未加冠啊，本王还有满心的雄心壮志没有实现！”
说着，朱桢心里的怒火越来越多。
笔墨纸砚、瓷瓶盆栽。
一个接一个往地上摔！
书房内外，书倌下人、管家婢女。
全都跪成一片，浑身颤抖。
偶有下人的哽咽声音，也被朱柏怒气滔天的叫骂声掩下。
“贼老天，你不长眼啊，那些十恶不赦的罪人你不管，反而将矛头对准本王！”
“瞎子猢狲，臭老狗！”
朱柏瞪着通红的双眼，快步走到院里，直指天空。
“本王想着带兵出征，为大明的繁盛建功立业！”
“本王宁愿死在战场上！死在敌军的刀枪斧钺之下！
“可是，按照这个时间来看，不对……完全不对……”
只是。
骂着骂着。
朱柏的声音越来越小。
通红的眼里，已然湿润。
砰的一声。
他跌倒在了书房外的台阶上。
霎时间。
一众下人连忙上前。
“王爷！”
“王爷，您没事吧……”
朱柏扫了眼这些人，摆了摆手。
“都先下去，本王想一个人待会儿。”
话落。
却没有人敢动。
朱柏皱起眉：“本王让你们滚！”
很快。
书房外便只余下朱柏一人。
他靠在石柱上。
此时，周围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颊。
冰凉。
刺骨的冰凉。
朱柏缓缓仰起头。
下雨了。
可他懒得挪动。
刚才那些怒骂，似乎已经耗干了他的所有力气。
金榜上显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愤怒过后。
悲楚。
苦涩。
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他的心头。
那一阵阵无力感，铺天盖地不断像他袭来。
就像是面临滔天巨浪的蚂蚁。
无论拼经全力，却还是无法抵挡那被吞噬的恐惧。
……
东宫。
朱标躺在病榻上，不断的咳着。
在场的太医心下也是连连摇头，他们也不知道，皇太子这突如其来的心病，时好时坏，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
不过，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此时，金榜上皇太子还能撑两年的事情。
仿佛已经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两年。
皇太子还能撑两年。
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
当太医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瞬间背上冒了一层冷汗。
金榜上说两年，只是说两年以后皇太子绝对会死。
但是，并没有说之前会不会出现意外呀……
且不说这个，就是让旁人知道一星半点刚刚的想法。
知道他们已经放弃了，努力去医治太子，反而去寄托其他。
绝对是要了命啊！
“太医，我父王的病……”
朱允炆的声音打断了太医的思绪。
太医往后退了一步，行礼答道。
“太子的身体依旧需要继续调养。”
朱允炆点头，将刚熬好的药端到床边。
“父王，这是母妃亲自熬的。”
朱标在婢女的帮助下，坐起身：“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你们，何苦呢？”
吕氏立在门口，下人帮她将胳膊上的襻膊拿下，言语中也带着哽咽。
“殿下，我也想让上天看到我们的诚心。”
这些日子金榜的事情，让整个天下人心惶惶，越发让人对举头三尺有神明这个事情，深信不疑。
朱标也是听出吕氏话里的意思，不由的苦笑。
他将一碗药闷头喝完后，摆手拒绝了下人递上来的蜜饯，转头看向朱允炆。
“今天，那金榜上是十二弟对吧。”
朱允炆点头。
朱标又是苦笑，恍惚中，那金榜的光乍现，他还以为是带自己走的。
“允炆啊，这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心性会不一样的，咳咳……”
朱允炆定定看着朱标，将药碗交给下人。
吕氏连忙上前给朱标顺气。
片刻后，朱标才继续说道：“你找个时间，去给你湘王叔父递封信，问问他，近日可还安好。”
“他们都还这么年轻，不该啊！”
听着朱标的话。
此时的朱允炆，鼻尖已然微微酸涩，双手微微握紧拳头。
“父王，您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若想写信，过两日身体好了，您自己写，我差人送出去便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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