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年底，赵耀祖的老丈人带着小舅子来借粮。
因为要给小舅子娶媳妇了。
赵耀祖一合计，都是实在亲戚，这必须得借。
就借了一百斤麦子给老丈人。
原本，说好了今年还五十斤，明年再还五十斤。
这不，赵耀祖日子过不下去了，寻思着去把老丈人欠的麦子，要回来。
虽然，这样做自己会很没面子，但总不能看着老婆孩子饿死吧？
壹大早赵耀祖就提着一斤猪肉去了，上老丈人家，再困难也不能空着手。
看着猪肉的面上，老丈人、小舅子的确是热情招待了赵耀祖。
可当赵耀祖支支吾吾问起，能不能把欠的麦子，先还五十斤的时候。
老丈人和小舅子就沉着脸不说话了。
老丈母娘冷笑一声。
然后开始毫不顾忌的冷嘲热讽起来。
无非就是这女婿没出息！
就那么点麦子，还斤斤计较，孝敬老丈人不应该的吗？
还有脸要回去？
我那闺女真是瞎了眼，嫁给这么一个废物……
总之就是麦子没要回来，还挨了一顿数落。
往回走这一路，真是心酸。
更不知道这个冬天到底怎么熬过去。
等到粮食吃完，全家都要饿死吗？
一回到家，赵耀祖就看到河大清来送粮了，怎么能不感动？
因为赵耀祖用一只乌鸡，换十斤猪肉，已经不亏了。
对何大清承诺的十斤粮食，其实，并不抱希望。
已经做好了被何大清赖账的准备。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个何老哥，竟然一诺千金。
比起来，自己那老丈人，太不是东西了。
的确，今年谁家都困难。
但老丈人家，情况好很多。
自己家？想不出办法，肯定熬不过去的。
眼看已经中午了，虽然家里困难，但赵耀祖还是吩咐老婆，去做饭招待客人。
“放半斤肉。”
很快，饭做好了。
一盘炖白菜，加上六个不大的馒头。
炖白菜里有不少肉片，平时舍不得放这么多的。
是因为要招待贵客，才忍痛放了半斤肉。
就这么艰苦的饭菜，还只有赵千帆、赵耀祖、何大清三人落了座。
赵耀祖老婆孩子，都躲近里屋去了。
这个年代，这种“规矩”普遍存在。
这倒是搞的何大清不好意思了，“老赵，把你老婆孩子都叫过来。”
“不用见外。”
赵耀祖道：“别，咱们吃咱们的，他们那屋也有。”
何大清道：“那也叫过来一起吃，我这人就不喜欢这些瞎讲究。”
“女人不上桌那是旧社会的陋习。”
“让他们端着饭过来，一桌吃。”
“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老爷们不能搞特殊，吃小灶。”
好说歹说，赵耀祖才把老婆孩子叫了过来。
一人端着一碗疙瘩汤，水多疙瘩少，半点油花没有，清的能当镜子用。
这哪里是疙瘩汤？看着就像是煮了一碗水，撒了点面粉上面。
何大清心道，果然，赵耀祖家，比自己想象的更困难一千倍。
那么，就有数了，赵千帆这边的难度，就不大了。
自己，往外嫁丈母娘，还能不给点“嫁妆”带着？
看在嫁妆的份上，就算贾张氏更老更丑十倍，这赵千帆也不会不答应。
不过何大清没着急提这件事。
赵耀祖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儿，十三岁。
老二也是女儿，九岁。
老三是个儿子，五岁。
全都眼巴巴的看着白面馒头和炒白菜，不停的流口水。
馋的不行。
但哪怕是几岁的小孩子，也都规规矩矩的坐着，只捧着自己那一碗没有几块疙瘩的疙瘩汤在喝，不敢乱伸筷子。
何大清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
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塞给了老三，剩下一半塞给了老二。
又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块塞给老大。
老大是大姑娘了，懂事了，坚决不要。
哪怕何大清捉住她的手，硬塞给她，她也紧紧握住手，不肯拿。
心里馋的要命，但就是不肯接着。
赵千帆急忙道：“何先生，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几个小孩子。”
赵耀祖也道：“何老哥，不用管他们，他们不饿。”
何大清道：“怎么不饿？我看孩子都饿的皮包骨头了。”
“我平时不缺吃的，肚子里有油水，你们快让孩子接着。”
“这几个孩子再这么饿着，就饿出病来了。”
小儿子还好一些，大女儿和二女儿，真的是皮包骨头了。
赵耀祖又偷偷抹了抹眼泪，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败了，对不起老婆孩子，哽咽道：“凤儿，拿着吧，谢谢你何大爷。”
赵凤听了父亲的话，这才接过馒头，低着头红着眼，“谢谢何大爷。”
何大清道：“别客气，赶紧吃吧。”
看几个孩子不敢夹菜，用筷子夹了白菜给他们，还专门挑了肉丝给他们。
何大清不是为了故意刷好感度，但这一番举动，的确让赵家每个人，都很感动。
吃完饭，何大清要告辞。
故意没提让赵耀祖去送的事儿。
就是为了看看赵耀祖这个人，知不知道好歹。
自己的确是想把贾张氏给找户人家嫁了，但不能又嫁一白眼狼人家吧？
那两家白眼狼强强联手，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但还好，赵耀祖并没有让何大清失望，“何老哥，等等，我这就去驾驴车，送你。”
何大清道：“这怎么行，我……”
“老哥我今天家里可没有猪肉。”
赵耀祖老脸一红，道：“没事，没事，不要猪肉，送一趟而已，哪里好意思再要猪肉。”
“上次给的已经够多了。”
“这次绝对不能要。”
何大清几番阻拦，也没拦住，赵耀祖就是要送。
何大清嘴上道：“这也太见外了。”
心里，却很满意。
这个赵耀祖，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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