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总是和气机灵的赵晏，此时冷着脸道：
“你只见到我年幼，便连让我展示本事的机会都没有，这岂不是狭隘异常？”
韩生憋得脸通红，才憋出来一句：
“三岁小孩罢了，你的本事能有多少？难不成是从娘胎里便开始读书的吗！”
看来本事还不清楚，不过这口才也就是这样了。
赵晏学着他不屑的模样，也冷哼了一声：
“我虽不清楚你师从哪家学派，不过，《列子》当中两小儿辩日的典故，想来你应当也是听说过的。”
“连孔子这般的圣贤都能不耻下问，承认自己不如黄口小儿，看看你这副德性……你也配与他相提并论吗？”
韩生此时明显也回过味儿来了。
他很快镇定了下来，思索片刻，便直言道：
“我不知道你对这天下书局的重要性有多少认知，但在我看来，它将是推动大秦进步的一个重要力量！不应该由一个小孩子掌管！”
听他这样说，赵晏也停下了准备骂他的嘴，反而兴味盎然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认为这天下书局有多重要？”
他慎重了起来，思索半晌后才开口回答：
“在我看来，书局的重要性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这里面卖的不是竹简，而是质量轻薄方便携带的所谓纸张。”
“据说这纸张不仅方便携带，而且价格比帛书要便宜百倍！这对书籍的传播影响力提升巨大！”
“想来这应该是书局专属的物件，至少我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过。”
“这第二点嘛，便是书局里的书籍价格低廉。”
“从古至今，竹简的价格和珍惜程度都居高不下，导致只有富贵人家才能读得起书，普通人若想读书只能去借往往遭人白眼，而且也读不了多久。”
“这样低廉的价格，我想只要是真心想读书的人，努力攒攒都能买下几本的！”
“这跟第一点一样，同样对知识的传播有着很重要的影响。”
听他说完第二点，赵晏还没开口，顿若先笑了。
“你既然如此推崇，那你可知这书籍的价格是谁定的吗？”
顿若面带揶揄之色。
韩生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顿若一字一句道：
“纸张是小少爷发明的，价格也是他定下的！”
我曹！！！
韩生心中直骂娘。
怎么打完一边脸还要打另一边的？？？
这小子不讲武德！
赵晏微微一笑，语气沉稳得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
“天下书局，现在的规模只是第一步。”
“我想要的是，教化天下，人人如龙！”
韩生直接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现在知道，三岁小孩的脑子比你好使多了吧？”
赵晏现在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更多的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而且，你知道你这次通过的选拔有什么更深层的含义吗？”
选拔？
深层含义？
韩生皱起眉头，想了半晌，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过了会儿，他终于放弃思考，不耻下问道：
“还请赐教。”
赵晏很满意他的态度，点点头：
“实话告诉你吧，这种通过专门考试来选拔人才的办法，我准备向陛下进言，让他推广到整个大秦朝野上下。”
考试选拔人才？
推行到朝野上下？
脑子里再次充斥着问号……
韩生这回琢磨了很久，都没有开口答话。
他挠了挠头，脸有些红，可好奇心却还是促使他低声问道：
“敢问，这法子具体应当怎样推行呢？”
“毕竟朝堂有这么多的职位，每一样的职务差别都很大，相较于这个小小书局，怕是要复杂百倍也不止啊。”
赵晏发现他已经越来越对自己服气了，也没有太记仇，于是一边踱步一边侃侃而谈：
“首先要做到的第一点，就是让尽可能多的人读书识字，能够学习，不论是什么学派。”
“因为不管是什么学派，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这第二点嘛，便是不拘泥于荐官制，要让普通平民也有被朝堂发掘的机会。”
“可以将朝廷需要的人才类型划分为几个大类，例如法家儒家等等，再按照分配的官职部门进行培训学习，这样学得更快，专业也更对口嘛！”
在场所有人当中，最能理解赵晏所说意思的人，反而是韩生这个杠精。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赵晏，口中喃喃自语道：
“竟是如此……居然还能这样……”
半晌后，韩生长叹一声道：
“在下心悦诚服，自认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晏奇道：
“我杀你作甚？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韩生：
“……”
他沉吟片刻，终于拱手，朝着赵晏长长一揖：
“方才是在下狭隘，先是以貌取人，固执己见，而后又对阁下与陛下出言不逊，实是罪无可恕。”
“我现在是心服口服了……”
“即便不杀我，那在下也自请罚，愿被发配为骑奴，还望阁下准许！”
赵晏眸光一闪。
原先他对韩生的印象不好，便是因为想起那个沐猴而冠的典故，觉得这人不仅不会说话，而且还太过狂妄。
现在看来，狂妄是真的，不过他本性也没有坏到什么地步。
最重要的是──这人有真才实学！
“我不杀你，也不让你当骑奴。”
赵晏悠悠开口：
“恰恰相反，我要你掌握整个天下书局的运作！”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
被点名的韩生本人，对这个结果也是目瞪口呆。
“这的确有些不太合适吧……”
他讷讷开口。
赵晏笑起来，歪着头看他：
他歪头看着韩生：
“我这个人吧，虽然喜欢任人唯亲，但同样惜才。”
“选你作为书局运作的管理者，自然是有道理的。”
“书局建立之后，开业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那么这里刊印了许多王室藏书的消息，也必然会流传天下……”
“恐怕到了那时候，咸阳乃至整个关中地区，都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才涌进来。”
“我认为，你可以应对！”
被认同的韩生此时又一次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来什么话。
“在下，不……属下！属下定不负小少爷所托！”
韩生保持着拱手的姿势，身体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今日之后，属下与书局共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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