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此一时，噤若寒蝉。
之前，百官会想着拿祖制律法来压制皇权。
可这一刻，他们突然，能掣肘皇权的东西没了。
朱佑樘乾纲独断，赏罚分明，心里如同明镜。
他不惜背负违背祖制的骂名，也要替杨一清撑腰。
为了什么？
为了让百官知道，他朱佑樘对外战争究竟是什么态度！
在不久的将来，他和鞑靼还有一场投入数十万兵力的终极对垒。
若是现在丢了士气，仗怎么打？
杨一清不能倒，朱佑樘需要他，九边也需要他。
这一刻，文武百官渐渐有些看懂了朱佑樘。
他不要名声，不求成千古一帝，即便背负暴君骂名，也要将自己这盘棋局给下完整。
没错，朱佑樘在下一场大棋，谋划天下的大棋！
百官渐渐明白了，内部倾轧之事，只会让朱佑樘讨厌，而结果就会如左副都御史郑时那样，贬官、流放！
“内阁去票拟，擢升杨一清为左副都御史，继续给朕经略九边。”
这是默许了杨一清杀俘虏，笞奴隶之事。
有了朱佑樘这话，杨一清才能在九边毫无顾忌的放手大干一场。
“退朝。”
……
朱佑樘给杨一清释放信号的同时，也给马文升释放了信号。
有些话，作为天子，不必耳提面命。
能一劳永逸的事，朱佑樘不会重复提点。
此时的兵部。
马文升正在整装待发，远去西垂边疆。
身旁。
原工部尚书刘大夏被平调到了兵部，接替马文升在京职位。
在这将近一月的权力交接中，马文升将兵部所有事，事无巨细告知刘大夏。
“马兄，此去西垂，再见无多，一路珍重。”
刘大夏有些泪目。
马文升点头，神色肃穆道：“天子将此重任交给本官，今日又在朝堂振臂高呼。”
“我马某人一身本事，若不衷心为国驱除鞑虏，誓不为人！”
今日早朝，朱佑樘释放的信号，给马文升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感动了。
天子以国士待我，我必还给天子一片朝西延绵一千五百里之疆域！
没过多伤感话，一腔言语，马文升藏在腹中，背起行囊，带着家眷，直扑大明风沙瓦砾的西垂边疆——哈密！
那里，世代为大明之疆域。
如今，一个五万余众的吐鲁番番邦，妄图挑衅大明底线。
在别的朝代，天子不收拾他们，但并不代表在弘治朝也是如此！
马文升离开了京师。
在去西垂的路上，他去了一趟九边。
带着朱佑樘的圣旨于半月之后抵达九边大同府。
……
这半个月内，杨一清在加急布控九边的防御工事。
明长城的一些薄弱之处，皆被加强。
有了钱，诸事办起来就事半功倍。
除此之外，年久失修的虎蹲炮、火铳、燧发枪、神火飞鸦等大明火器，杨一清也命军匠加大维修。
一应事务，在这半月之内，杨一清安排的井井有条。
他知道，兴许他留在九边的时日无多。
“总兵大人，圣旨来了。”
杨一清一愣，该来的，还是来了。
“去接旨！”
杨一清不敢丝毫怠慢，带着大同府一应高官大开城门。
见到老熟人，杨一清又愣了愣。
可马文升没有寒暄，正事要紧，天子圣旨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大同总兵官，经略九边大使，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接旨！”
“臣杨一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杨一清计定西垂，克敌至胜，巩固北疆，特升杨一清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等杨一清听完圣旨之后，他有些咂舌，一时间感觉脑瓜子有些懵。
“杨大人，还不接旨？”
马文升开口。
没了？
没了！
杨一清呆怔在原地。
陛下对他斩杀俘虏，笞责奴隶之事只字不提，反倒是给自己升迁到左副都御史。
这……
“杨兄，好久不见。”
马文升有些唏嘘。
上次一别，已然三年未见。
“马兄，你这是？”杨一清有些狐疑的看着马文升。
马文升脸上浮出几分骄傲：“天子，要西垂！”
简短的几个字，马文升却说的铿锵有力，无比坚定。
“恭喜马兄。”杨一清阴霾的脸上，第一次浮现笑容。
马文升看着杨一清，郑重的道：“杨兄你可知郑时在奉天殿弹劾了你，陛下怎么说的？”
杨一清回以肃穆，摇头道：“不知。”
马文升道：“那某告知你。”
圣天子在朝堂的咆哮，此时在马文升嘴中响起。
每说一句，杨一清便感觉浑身血脉喷张。
说到最后那句：杨一清够不到朝廷，也不会有人为他说话，没人为他撑腰，那朕这个天子，就为他撑起腰来！
纵是刚硬如杨一清，铁打的硬汉，此时听了这话，豆大的泪水也在忍不住眼眶打转。
“杨兄，我们的时代来了！”
“你我期盼已久的明君，来了！”
马文升掷地有声。
杨一清用力点头。
此一时，两位大明脊梁，腰杆子不自主挺拔起来，望着长城外绵延万里的山河，两人眼中散发出无比炙热的神色。
“时辰不早了，愿再见之日，我等是在鞑靼中军谈论天地！”
“愿再见之日，我等是在吐鲁番王城饮酒高歌。”
“杨兄，保重！”
“马兄，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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