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祭为大祀之首，比中秋丰宴的祭祀更要隆重。
“迎神！”
随着一声高喊，在天坛四周的琉璃燔柴炉升腾起数丈来高的火焰，将整座天坛上汇聚的寒气都驱散开去。
天子此时也走完了九层天坛，上至顶端。
“天子行礼！”
旁一位太监端着一个铜盆，内里装着清水，皇帝盥洗之后又从身着青衣朱裳，平冕无旒的太常手中接过三柱香。
香燃，天子朝着天位行跪拜之礼，后又对着在天位之下的祖位行叩拜之礼。
“天子奠玉帛。”
“天子进俎。”
“天子献爵。”
这个世界因为有超凡力量的缘故，下至百姓上至皇族对上苍的存在更是笃定和迷信。
待一切礼止之后，最后众人皆跪。
纪离是信天和信命的，老天让他穿越而来当了这大辰的皇子，老天让他获得了神取这样的天赋，若非天命，这些东西又从何来？
当众人跪下的时候，纪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牵引。
炁的牵引。
在中秋时也有过，不过当时他在经阁中眺望，还未有这样明显，此时身处在这之下，他才感觉到这股牵引之力是有多么的强烈。
他并未看到有人脸上出现任何异象，应该是只有他才能感受到这股牵引，它在窃取跪拜之人的炁。
纪离眼睛一闭一睁，君子观己章让他能看到一些原本看不到的东西，他的眼底流露着一种淡淡的微光，抬头看向那旋流。
忽然他有所察觉，吸收这股炁的并非是人，而是另外的东西。
…
…
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直到所有人重新站起身后，这股吸收之力便消失不见，化作无影无踪。
在天坛上的天子肃然回头看向天坛下的众人，身旁太常高喊道：“天祭毕！加元服！”
天祭和加元服一直都是连在一起的。
元服又名加冠，表示男子可以束发带冠，具有成年人的身份和职责。
当即人群中有数人出列，皆是皇族，当然身份地位是远不如纪离的，而当今大辰天子的孩子中，需要加元服的也唯有他一人。
“请国子监祭酒！”
纪离看过去，一个眼神垂暮的老人缓步走来，别看他似乎已经苍老，实则是儒道先天境界的高手，就算一支百人的军队估计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祭酒身后跟着一个宫女，端着三冠。
分别为黑麻布做的缁布冠从政冠，戴上代表着今后拥有从政的资格；白鹿皮做的皮弁从军冠，戴上代表着可入军保卫社稷疆土；红中带黑的素冠礼帽，戴上表示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纪离盯着祭酒，祭酒也看着他。
“九殿下，许久不见！”这祭酒就是的当初与太子一同将他送入经阁的人。
“是许久未见了！”纪离平淡的回道。
他盘着腿坐在蒲团之上，祭酒将他披散的长发缓缓束起，然后随着太常的声音将三冠分别与他戴上。
之后的其他皇族子女也以此进行了冠礼和笄礼，女性的笄有所更改，分别是发笄、发簪、钗冠。
礼毕之后。
大辰天子从祭坛上看下，对着众人道：“今日天祭、加冠双庆之日，尔等还有什么所求可说出，朕一并满足。”
施恩！
这其实也算是天祭的一环。
今日不仅是此处施恩，连带着整个大辰，只要不是犯了重罪的人，都有能走出监狱的机会。
大辰天子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一位身材壮硕，皮肤淡铜的少年，不，应该说青年走上前道：“圣上，我从小便生在军伍，望圣上能成全我投效军中，为国出力！”
大辰天子点头：“你是云济王的孩子吧，朕允了！”
在一旁皇室之列中，有一男子嘴角微勾，他便是云济王，按照辈分，其实他还算是大辰天子的叔叔。
他的势力基本都在军队之中，他可不想要什么封地。
之后又有一人上前。
“圣上，我在应天学院中随师长学习感觉已入瓶颈，请圣上能让我入应天学院书阁一观！”
应天学院作为儒道圣地，书阁更是少有人能进入。
“朕也允了！”
天坛之下百官紧吸一口气，他们中多数都是修行儒道，却也没有资格进入。
很多人心中叹气，论投胎好坏的重要性啊！
“圣上，天水府是水泽之府，水匪猖獗，听闻那里官员都想往外逃，我愿前往。”那人看起来身体肥胖，倒不像个打仗的料，而更像做生意的料。
有官员道：“听闻最近在天水府中有人发现银矿。”
四周其他官员恍然，原来是这样，这是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好，允了！”
“圣上……”
一个个人上前述说自己的述求，大辰天子一并全部都允了，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
最终，也就剩下纪离一人还未说话了。
所有人屏息凝神的看向纪离，这里的所有人对纪离的印象也都停留在十年前。
如今的九皇子已经长大，身材修长相貌英俊，神色平静，丝毫不见了往日的样子。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而纪离则注视着在一旁站着的纪玉靖，纪玉靖和他四目相对，又快速闪开，她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纪离又将目光移到了站在九层天坛之上的大辰天子脸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这张脸了，比以前感觉老了许多。
他迈出一步，微微拱手，说道：“圣上，臣也有一愿。”
他如纪玉靖在朝华殿中一样，称的是圣上，称的是臣，语气淡漠，没有丝毫情感。
“说！”
纪离开口道：“臣恳请圣上收回六公主和亲的圣旨。”
话音落，四周的空气似乎凝结一般，就连四周琉璃燔柴炉中的火焰也都弱了些许。
纪玉靖感受到周围的气氛面色变得一白，她忙站出来开口说道：“圣上，纪离刚才只是开玩笑的，他的心愿不是这个。”
随后她扭头看着纪离。
“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其实自这么多天没有动静之后，纪玉靖就隐隐有些明白，和亲的圣旨是不可能取消的，取消圣旨，那岂不是相当于让天子自己打自己的脸。
如今的纪离还没有这个份量。
甚至还可能因此触怒天子，让天子将纪离再关回去。
纪离看了一眼纪玉靖，说道：“不，我不是开玩笑的。”
纪玉靖心中焦急，只听磕碰一声，纪玉靖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朝着天子道：“纪离在经阁中诵经十载，对外事不通，他只是一时迷糊才说出这样的话，请圣上不要责罚。”
她希望纪离能说想要一块好的封地，至少这样，纪离还能在离开皇城之后生活得好一些。
天子看着跪着的纪玉靖，又看向眼神没有变化的纪离。
他问道：“朕再问你一次，你确定吗？”
他身上威严的气息散发，百官都觉得自己的气息一滞。
而纪离平静的回答道：“臣确定！”
【第七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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