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携带的属于天下王者的气势瞬间化作惊涛怒浪。
“军国大事，岂能一言断之，退下吧。”
这是……拒绝了！
跪在地上的纪玉靖脸色变得更白，她抿着朱唇一时无声。
然而纪离依旧抬着头，看着当今天子，没有被那气势受到任何影响。
“大辰创立四百七十二年，开国先祖纪昌凭借一己之力稳定旧国破碎的危局让天下国泰民安，四百七十二年中蛮族南下和我大辰征战不下千例，死伤百姓士兵不下千万。”
“共历十九位皇帝，无一人与蛮族亲和，圣上难道想做第一个向蛮族服软的皇帝吗？”
顿时四周连声音都被吞没。
还是第一个！
九皇子还是第一个敢如此和当今圣上说话的人。
在一旁，一个身穿官袍头戴礼冠的中年人惊声斥道：“圣上如此做当然是有所决断，你一个在经阁中诵了十年经书的人如何懂？”
纪离朝他看去，问道：“你是谁？”
那人答：“某是礼部尚书杨成。”
礼部尚书换算成品级乃是从一品，除却少数几人，其地位也可以说是位极人臣了。
纪离却忽然大笑，随后又平淡地一字一句道：“既然是军国大事，你一个掌吃饭的人也懂？”
礼部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宴餐、学校、科举等等，宴餐说是吃饭也不为过。
杨成听闻后脖子都气粗了，他高声道：“某十岁学儒，十四岁便考中解元，十六岁成状元，为官已有四十七载，如何不懂？”
他的气势铺天盖地朝纪离压去。
竟然是第六先天境。
在大辰儒道也称之为官道，儒者本身就是为官的上上之选，做官也可磨砺儒心，而大儒，对应的境界就是脱胎境。
这位礼部尚书在儒道之上的成就极高，已经接近了大儒的境界。
他身体中释放而出的气势如重云，受到波及的一些其他百官身体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然而纪离站在原地分毫未动，宛如清风拂面，他抬头又看着那神情冷漠的天子。
“此服软之举只会让我大辰皇室蒙羞，让大辰百姓失望，圣上真要当此千古罪人？”
大辰天子面色阴沉的重喝一声：“够了，给朕退下，此事非你可议！”
纪玉靖跪在地上的身体一颤，完了完了，全完了，纪离还是惹恼了当今圣上。
她的身体被地面涌上的寒意包裹，眼睛中泪水在打转。
“弟弟啊弟弟，你怎么这么傻！”
就在此时，一只手忽然将她的身体托住，那手似一个暖炉，一下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姐姐起来吧，你不该为我向他跪下的，他不配！”
纪离面露柔色的将身体中的内力渡入到纪玉靖的身体中，他用手将纪玉靖身上的衣服拉拢了些。
他再度抬头，看向天子。
“你知道你为何不配吗？”
“身为国君，外敌入侵竟想着送自己臣子去和亲，你不配！”
纪离放开纪玉靖，一步朝着天坛踏出，他释放无我无在身的隐匿，蓄积在身体内的气息陡然爆发，内力涌动勾连天地，礼、乐承托着内力而出，忽有百鸟飞来，停在天坛上空鸣叫。
那鸣叫声井然有序似一乐曲。
百官见之惊讶万分：“百鸟齐鸣，这是我儒家修行异象。”
纪离又上前一步，踏出第二步，目光如利刃一般看向天子。
“身为人父，未尽人伦之德，养育之情，将儿女视为货物，你不配！”
啪啪啪！！
他全身骨头相互交错撞击，天坛上下所有书卷齐齐震动，从这些书中一丝丝力量渗透出来，涌入纪离身体。
“是才气，他在吸收才气，成就儒道！”百官俱惊。
才气锻傲骨，这是儒修第二境界，也是儒修最重要的境界，往往到此时儒修需观古书修行，一本足矣。
而像纪离这样，所有的书卷，不论是老书新书齐齐响应的，简直闻所未闻。
众人震惊之余，纪离第三步踏出。
“身为男人，将女人挡在自己身前，你不配！”纪离声音再起，随着他实力的解放，他声音越发宏大。
这一步他气血如瀑布奔流，胸腔中厚重的心跳声似大鼓敲响，让人不由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条大江边，瞬感渺小。
“怎么可能？儒道最重视水磨工夫，门槛极难，佛道儒三家中，佛和道都是早修为好，四五岁就炼体的比比皆是，但是儒道却恰好相反，越是晚修就越能成大器。”
“儒道最难的境界也便是前三境，他竟然能一步一境界，而且都如此完美，一连三步，直入第三汞血境！”
就在众人以为这已经很了不得的时候，纪离再度沉言：
“身为强者，将弱者推出自己躲于安平，你不配！”
第四步已经踩在了天坛之上，气势并未停滞，随着这一步迈出，更上一层。
“嘶~~~”
四周不管是百官也好，还是在一旁的皇亲国戚也罢，此时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竟然到达了第四境界。”
此时夜空中的风云汇聚，琉璃燔柴炉中的火焰乱舞，似乎整个天地都为之一静，可怕的风压自纪离身上冲出体表。
他身体表面宛如蒙上了一层金光，金光如海洋，光万丈。
霹雳！
自天空雷霆落下，随后跟着漂泊大雨。
众人隐隐约约在金光中看到一片水墨山河，其中河水汹涌难定，一浪高过一浪的朝自己拍来。
一些心境不稳者甚至连连后退，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随后摸着自己脸上冰冷的雨水，才如梦方醒。
纪离浑身金光璀璨照亮夜空，双眸中却含着冷意和愠怒高声呵斥：
“蛮族此次只是六十万大军来，你便要送人和亲，若是蛮族六百万大军至，你难道还想将整个皇城奉送？”
这一声却是连跨出两步，直接登上了九层天坛，与天子对立。
而其身体中噼啪了两声，宛如壳碎。
金身收敛，罡气外放，在他身后礼乐升平，风雨围绕着他周身旋转，百鸟忽的闭声落在四周屋檐之上，天地顿时一静，仿若无人。
大辰天子看着从下而上的纪离，一双眸子中带着煞人的冰寒。
“儒道第六境……”
他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但内心对这个自己从未重视过一直关在经阁中的皇子却感到一丝恐怖。
他十分肯定，刚才自己并未在自己这九儿子身上感受到任何内力，之前，他并未修行过任何儒道功法。
可……
“这怎么可能！”
礼部尚书杨成面容骇然，他花费了一辈子才成就如今境界，而纪离才多大？不过弱冠而已，竟已入先天。
“你不是被囚禁在经阁之中吗？你何时修炼的功法？”杨成高声叫道。
在下一刻他鼓动着内力在手中凝聚，形成一支毛笔。
“不管你在什么时候学习的功法，纪离，你今日已经犯下大忌，天祭盛会，君主威严，岂容你践踏？”
罢了，他使毛笔朝空中一挥，画出一个圆来。
“给我束！”
那圆飞到纪离身前，分化成两个，从纪离头顶套入，分别束缚了他的双手双脚。
然而纪离面容平静。
“第六境还不够吗？那便再进一步吧！”
纪离又是一步踏出，身上套着的圆瞬间粉碎。
一股浩然正气从他体内释放而出，这正气从他体内冲天而起，直接震碎了天空中厚积的雷云，琉璃燔柴炉中数丈高的火焰霎时间全部熄灭。
然而四周却并未陷入黑暗，纪离站在那里，浑身的浩然正气已经凝集成实质，就如一轮太阳般。
屋檐上停顿的斑斓鸟儿蹦蹦跳跳的接近天坛，随后竟然齐齐地朝着天坛上的纪离低下了头。
在天坛之下，一株株小草从泥土中钻出，眨眼间便长得脚踝高，一朵朵小花齐齐绽放，天坛边秃了的大树枝丫上生出了嫩芽。
百鸟朝拜，万木逢春！
第七境……成！
七步成大儒！
四周寂静无声，众人若见神明。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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