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君子六艺

范进到父亲神牌前，焚香祝祷。

对这位父亲，记忆很模糊了。

只记得开蒙时，父亲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的情形。

若是自己写的不好，免不得被厉声斥责。

当时很不欢喜。

现在也是明白了。

严父慈母呵。

若非父亲启蒙，范进后来几乎没有良师指导，虽说中举中的迟，但毕竟文章数老成，周学道夸为天地间至文。

可见底子是打的好。

上香出来不久，魏文谦和李宁二人也是同乘一车赶到了。

范母亲自下厨，带着厨娘钱氏，整治了一桌宴席。

家中有客来，还是两位相公，母亲也是竭尽全力了。

带皮的羊肉红烧倾入沙锅，放在炭炉之上，热气蒸腾，肉香扑鼻。

加上煎鱼，烩海参，白切鸡，酒醋鸭，再有一道用咸肉烧冬笋，一桌菜色香味俱全，配上范进酿的上等葡萄酒，魏文谦和李宁二人，大为满意，对范母也是极为客气，尊重。

“县试之后，年底之前，便是府试了。”

魏文谦笑道：“按说县案首必过府试，然而范老弟既然中县案首，不妨再尝试博一下府案首，光是文章好可不行，骑射之事，还得预先下一番功夫。”

“啊？”

魏文谦和李宁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点了点头。

李宁笑道：“这事果然是疏忽了……自洪武十八年因应试举子大多不能骑射，皇上因此大怒，再度下旨，秀才生员骑射不中式者不得取。从府试开始，射艺是要考的，虽不必多出色，但绝不能脱靶不中。老弟此前家境平常，恐怕未必有马，到道试时，是要先考骑，后考射。这是君子六艺，不需要多出色，但考还是要考的。”

范进轻轻一拍脑袋，光顾着读书写文章，却是把大明这个特色给忘了。

洪武年间，卫所武官承袭是要考试的，考封不过，不能袭职。

这是朱元璋的铁规矩，铲除淮西勋贵集团后，剩下的卫所武官势力，不复为皇权的威胁。

但大明太祖皇帝为了长治久安，保持武官和卫所的战斗力，特有此项规定。

从小旗到总旗，百户，副千户，千户，指挥佥事到指挥使。

大大小小的世袭武官，都要经过兵法和骑射的考试，这才能袭封祖上的武职。

朱棣在靖难之役后，对勋贵和卫所武官的将门，免除了考封承袭的法度。

同样，在镇压不服的文官之后，为了邀买读书人效忠，朱棣也是免除了洪武年间，考秀才需要加试骑射的考试之法。

天下士人为之欢腾。

毕竟自宋人改汉唐制度，严格区分文武之后，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个个文弱之至。

洪武年间，生员得佩剑，习骑射，考试也要考骑射，实在是为难了这些书生了。

现在还是洪武年间，底下建文，都是坚持生员考骑射。

除非范进愿意再耽搁几年光阴，否则骑射就是绕不过去的坎。

原本魏文谦和李宁以为范进会面露难色。

不料眼前范进呵呵一笑，拱手道：“骑马跑两圈的胆量，我还是有的，至于射，也不至于脱靶便是。”

魏，李二人再度对视一眼，均感内心无奈。

眼前这小子是不是妖孽啊？

两人还想欣赏范进一脸为难，抓耳挠腮的窘状呢！

魏家族学，当然有教导骑射的，其实也真的简单，骑马在校场跑几圈。

然后再射几轮箭。

中靶就行，不需要多大力道和精准。

这也是朱元璋不想书生太过弱鸡，而且要讲君子六艺才有的规定。

礼，乐，射，御，书，数。

其实已经算简化了，如果人人都是符合标准，那就是汉唐时的出将入相。

要求并不算高。

但在地方上，多半还是走个过场就完事了。

魏文谦去了担心，大口饮了几盏酒，问道：“贤弟说有事和我们商量，不知道是何事？”

“我想买个庄子。”

“噗……”

魏文谦没撑住，一口酒喷了出来。

李宁则瞪眼看着范进，说道：“知道老弟你酿酒赚钱，没想到赚这么多吗？”

范进出身贫寒，魏文谦和李宁都是知道的。

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居然能买的起庄子了？

范进坦然道：“是赚了一些……接下来府试，道试，然后准备乡试，明年会试，即将远行啊，想要在奔波之前，置办一些家业，这样奔波在外时，才能放心一些。”

“俗……”李宁毫不客气的点评，接着又笑道：“不过这是孝道，所以俗的可爱。”

魏文谦心中一动，说道：“你是想买附近的吴家村吧？听说那里大半佃农都是张乡绅家的，正在闹着要退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