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
观月再度被召入议事堂。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从阴影中传来的呼吸声似乎加重了几分。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争论的激烈程度。
“观月三席，经过我等商议，一致决定撤销对霞大路家的后续追责，改为口头警告，这份警告由你负责传达，此外……我等还做出了一项决议。”
大审判官也不废话，直接说出了结果。
“考虑到槛理队存在的职能比较模糊，存在许多隐患，因此从今日起，所有行动皆要事先上报四十六室，经过吾等裁定才能正式采取行动，并赋予你个人进出贵族区及……斩魄刀佩戴、廷内解放的特权。”
“了解。”
观月有些惊讶。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瀞灵廷的死神活动场所有些地方不允许佩刀，更不要说解放。
这是只有战时特令才会开放的限制。
现在倒好。
可能是担心他这个‘好用的间谍’被贵族饲养的私兵偷偷打掉，所以才给予了这份特权。
不过四十六室要失望了。
观月可不会为此感恩戴德。
这份特权就算他们不给，之后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拿到手，而且只多不少。
“观月三席，如果有意入赘霞大路家的话，可与吾等分说，对于勤恳努力的死神，吾等绝不介意献上一份祝福。”
还是之前那位年老女性审判官，虽然看不清脸，但想来是带着慈祥的笑容说出这句话。
“多谢好意。”
观月嘴角微抽。
看来他还是有点低估这张大饼对四十六室的诱惑力了。
这就开始催婚了？
生怕这帮人又整出什么幺蛾子的观月赶紧走人。
……
碧蓝的湖泊拱卫着身后雪白的巨大圆形建筑。
桥梁笔直，横跨湖泊，直通远方城墙。
虽说景色单调，但每个走出地下议事堂的人都会觉得心旷神怡，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明朗了。
蓝染凝视着湖面。
明明如此美丽，好似一块美玉。
却一点也不澄澈。
看不见湖底的光景。
而且缺乏足够的流动性，不是好像，就是一潭死水。
本该吹动湖面的微风也被周围高耸的城墙拦截在外。
使得身后雪白的建筑，看上去和一座坟墓没有区别。
……没有错，死者的世界里最大的坟墓。
就是这个地方。
“啊~啊，连护卫都死气沉沉，真是让人待不下去啊。”
一旁的银发少年坐在地上百般无聊的抱怨道。
“可是你自己要求要跟过来的，半途而废不是什么好习惯呢，银。”
蓝染转过身，笑着道。
“因为在你抱怨的时候，往往就是你距离成功最近的时候，世上之事莫过于如此奇妙。”
仿佛呼应他的话语，入口处有了动静。
“嗯？”
市丸银神情一动，看向通往四十六室地下议事堂的大门。
由刀剑、横板、隔离层等等多到离谱的安全措施构成的门扉轰隆作响，缓缓开启，展露幽深的通廊。
从中走出了一名少年。
正是观月。
看到他的出现，蓝染悠然开口：“四十六室也越发不济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一败涂地不说，连自己的失败这一事实都尚未察觉。”
啪嗒、啪嗒。
回应蓝染的，仅有平稳的脚步声。
观月的眼中似乎根本没有他和市丸银的存在。
身影，声音全都是虚妄。
蓝染恍若未闻，继续说道：
“自以为给你套上了缰绳，殊不知那是你为其他人准备的缰绳。”
“今后四十六室将要加大对槛理队的管理力度，而这也是你刻意为之，让下一任槛理队分队长失去像你这般乱来的权利。”
“也不知道四枫院夜一会作何感想？自己的部下为了离职后，上任其他番队的队长之位，避免麾下队士被槛理队利用职权侵害，而借四十六室之手对其行动加以约束。”
“天贝绣助、霞大路、朽木、四枫院……所有可利用的要素被你占尽的同时，还能将仅剩的潜在危机掐灭在摇篮里。”
“这一点，浦原喜助远不及你。”
观月越过他的身侧，不做停留，径直离去。
“……”
蓝染亦不曾回望他的身影，负手立于原地，目光幽幽地看着那座雪白建筑的天盖。
“蓝染大人，您没有解除镜花水月吗？”
市丸银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语气古怪地问道。
“是的。”
“……那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他又听不到。”
“你搞错了一点，银。”
蓝染推了推眼镜，轻声道。
“我没有解除镜花水月，是为了蒙蔽旁边的护卫，但这不代表我所施加的是‘无差别催眠’。”
“……也就是说，他看到了我们？但因为护卫对我们视而不见，所以他也假装对我们视而不见？”
市丸银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失笑。
“不会吧？居然有人能破解镜花水月的能力？还是说，蓝染大人您没有对他用过镜花水月？”
“当然没有。”
“……”
“因为我不可能对所有死神施展镜花水月。”
“……等等，不对啊。如果您没有对他使用镜花水月，那他为什么还要假装看不见我们？”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市丸银忽然意识到了关键的一点，脸上那宛如狐狸一般的笑容都消失了。
反倒是蓝染露出了淡然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观月成长的太快，出现的也太突然了，我对他缺乏足够的了解，所以我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做观察。”
“当观察结束，下一步便是接触。”
“而他显然也料到我的举措，所以那不是假装看不见，而是漠视。”
“我们的存在对他来说就如同这风景的一部分，没有必要，谁又会在乎那些不在意的事物呢？他身为鬼道的专家，看出镜花水月的秘密不奇怪，但他选择了像其他人一样无视了我们的存在。”
“——这就是他对我的答复。虽说方式有点出人意料，但并不坏。”
“……”
听了蓝染的话，市丸银沉默地看向观月离开的方向。
“走吧，银。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放着这样一个某种意义上看穿了我们的危险角色什么也不管真的没问题吗？”
“一个根本不在意我们存在的人，是不会来了解我们的，所以不存在看穿一说。”
“但总会有冲突的时候吧？”
“两个聪明人之间不会产生冲突……即使会有那么一天，也是在很遥远的未来，到那个时候双方已不再有顾虑的必要。”
“他会达成他的目的，我也会达成我的目的。就如同这片天空、这片大地当初形成的过程一般，谁又能阻止这个世界向着正确方向演化的轨迹呢？”
蓝染走在前头，语气虽淡，却让人感受到了某种强大的魄力。
“真可怕真可怕，这个尸魂界到底怎么回事呀？有一个蓝染大人还不够，又冒出第二个蓝染大人。”
市丸银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但脸上却挂起了极具讽刺意味的笑容。
“你错了，银。他不会成为第二个我的。”
蓝染轻笑道。
“他固然有着和我相似的一面，但那是作为成功者而言，必须具备的种种要素，智谋、决心还有……力量。”
“硬要说相似的话，我倒觉得，在规则范围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风格，更像是过去的山本元柳斎重国。”
“哇，这不是也很吓人吗？”
“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有这样优秀的人才来帮我管理这个属于我的尸魂界，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坐在那个位置上了。”
说着，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视线仿佛透过云层乃至空间，看见了某个被束缚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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