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江辰说好人是当不好皇帝的言论。
嬴政深感赞同。
莫说是一统天下的皇帝。
就说以前的秦王。
上有楚国太后压着。
中间有宗室贵族争权夺利，自己的兄弟觊觎王位。
下边老秦人则期盼着秦王能够带领大家获得更多的田地、钱财。
而这，还仅仅是秦国内的情况。
在秦国之外。
还有东方六国在虎视眈眈。
一旦秦国稍有不敌，便会落得国灭的下场。
这样的情况下。
试问一个只知道张口闭口满嘴仁义道德的儒家理论中的好人。
能够成为合格的秦王吗？
能让秦国从一隅之地，最后成为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大秦帝国吗？
所谓君王者，应当引领自己的国家与子民走向巅峰。
让自己的国家强大。
让自己的子民安居乐业，不受敌人的侵害。
至于这期间，需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做到。
为君者，当用必用。
善良是可贵的。
君王是需要仁慈，可也需要铁血的手段。
对于一名君王来说。
好人，不是什么赞美之词。
因为往往是好人的君王，都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各种各样的伤害。
这个道理，自小在赵国当质子的嬴政知道。
可从小生活在秦王宫，受到万千呵护的温室花朵扶苏他是不知道的。
以往，嬴政不是没有试着让扶苏不再那么天真。
试图着改变他那该死的儒家烂好人性格。
可惜的是，通通都没有用。
扶苏早已在那些儒生士卿的教导下，对于孔孟之道深信不疑。
嬴氏历代先王，那一个不是心中有沟壑，胸怀天下的雄主？
怎么到了扶苏这里，就出了悲天悯人的大圣人？
嬴政因此不知道多少次感到头疼。
现在好了，江辰的一番言论。
扶苏总算是懂得了，好人是当不好秦王，当不好皇帝的道理。
不过，嬴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喃喃道：“朕这个父皇说的，他不信。”
“为何那些儒生士卿和江辰说的，他就听得进去？”
“真是个逆子！”
一旁的蒙毅听到皇帝的低语，尴尬的低下了头颅。
陛下，您是不是忘了臣还在这里啊？
...
囚牢中安静了下来。
扶苏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江辰也乐的偷闲，自顾自的躺在稻草上神游太虚。
许久之后。
扶苏才缓缓抬起那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庞。
道：“江师，我们继续讲课吧。”
“嗯？你不纠结长公子的事情了？”江辰好奇的问道。
扶苏摇了摇头，落寞的说道：
“江师所言，学生认真想了想。”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不得不说江师您说的，都是对的。”
“我大秦自孝公开始，每一位先王无不是以东出六国，一统天下为愿。”
“直到父......直到陛下。”
“他们都是胸怀天下，坚毅不拔之人。”
“哪怕遭受到六国持续的打压，他们也从未放弃过大秦一统天下的愿望。”
“如果，如果把扶，把长公子换在他们的时代，当秦王的话。”
“可能大秦就不会有今天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时候了。”
听着扶苏的话，江辰莫名的感到有些难受。
而隔壁的嬴政更是忍不住手掌握紧天子剑太阿的剑柄。
蒙毅心中亦是感慨一番。
大秦的长公子扶苏做为陛下的长子，大秦帝国未来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他，曾经是多么意气风发。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虽一众宗室军武勋贵对于扶苏崇尚儒家不喜。
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
扶苏身上散发着的那从血脉中带来，骨子里传承者的气质，是让人会忍不住追随的。
可再看看现在。
被打击的竟是连自信都没有了。
蒙毅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帝。
他知道，现在最难受的人其实不是长公子扶苏。
而是这位大秦始皇帝陛下。
事实也确是如此。
嬴政的心里十分的难受。
看着从小就聪颖，自己喜爱的长子变成了现在这副落寞的连自信都没有了的模样。
嬴政又如何能够心里不难受呢？
不过，经历了太多事情的嬴政也深深的明白。
若要成长，扶苏就必须要经受磨难。
他也坚定的认为，自己的长子，不会就此低落。
而会经历打击，经历磨难。
最后重新站起来。
就如幼鸟，总要自己朝着天空冲击。
哪怕会因为摔伤，可这是学会飞翔必须要经历的。
成长的道路上，总是免不了挫折。
......
“以今人代古人的说法我其实不是很认同。”
“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未来的事情，却有可能改变。”
“所以你也不用灰心。”
“再说万一，万一我说的都是假的呢？”
“长公子会继承始皇帝的衣钵，成为大秦的第二任皇帝。”
“在他的带领下，大秦也会稳定的传承下去。”
因为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学生那落寞的样子，说着那令人听了难受的话。
江辰只能出言安慰了一番。
扶苏虽然从小被那些儒生士卿洗了认知有了问题。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聪明人。
江辰如此明显的安慰话语，扶苏自然是听得出来。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扶苏摇头道：
“江师您不必这样说。”
“学生不是傻子，您说的话，学生听后都有认真的思考。”
“从一开始进入这牢房与您争辩，再到现在。”
“您说的话，学生认为都是附和逻辑，附和现实情况。”
“所以，您不用为了安慰我，而轻贱自己。”
见自己的意图被扶苏看了出来。
江辰只能无奈的耸了耸肩膀。
“不过，学生还是要感谢江师您。”
“您刚才有一句话，确实让学生有点重新振作起来了。”
闻言，江辰不由得有些好奇。
“哦？我说了什么？”
扶苏微微一笑，道：
“您说，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
“但未来的事情，却是有可能发生改变的。”
“学生相信，只要学生足够努力，长公子会做出足够的变化。”
“而大秦二世而亡的结局，也将会改变。”
“为此，学生愿意付出一切。”
“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不过，要做到这些，光靠学生一人远远不够。”
“学生希望，江师能够帮助我，教导我，引领我。”
一边说着，扶苏从地上站起身。
深深的朝着江辰鞠了一躬，然后双膝跪下磕头。
为人师者，看到在自己的言语下，学生重新振作了起来。
那种满足感，着实让江辰感觉挺爽的。
虽然学生情绪的低落，也是因为他。
“起来吧。”
“既然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会教导帮助你。”
“不过，只怕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下个月，我就要被秋后处斩。”
闻言，扶苏眼中猛地绽放出精光。
用这一生最为坚定的语气，沉声道：
“江师，学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也不行！”
啧，听着扶苏的话，江辰还是有些感动的。
不过隔壁密室中的大秦始皇帝陛下。
他的心情，就很糟糕了。
“真是个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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